清代家具的雕饰
雕饰是清代家具中采用得最多的装饰手法。清代家具盛行雕饰有多方面的原因:清代帝王需建立“正统” 地位,繁复的雕饰可以烘托家具的气势。清统治者来自游牧民族,性格豪放,驾信密宗黄教,喜欢称艳的色采多和华丽的装饰。其次,家具上雕饰的增多,与玻璃的使 用也不无关系。入清之后,玻璃窗、玻璃镜及玻璃器皿的使用逐渐增多,室内亮度提高,有了可以欣赏雕饰的 条件。此外,人们的审美爱好有流行性,工艺品的流行变化往往是繁简交替,往复循环。自宋至明,中国的木器家具以素雅为主流,到了清代,时代也需要出现风格 与以往不同的瑰丽多彩的家具。
清代家具的雕饰,就整体而言,以清前期至清中期的最为成功(图1),尤其有些康、雍、乾的家具雕饰,属 写实风格,却能有神韵,殊为不易。而清晚期的家具,雕饰大都粗俗繁复,不堪入目,败坏了清代家具的名声。
第二类为几何图案,多以简练的线条组合变化成为富有韵律感的各式几何图形。以上这两类图案较为“古”、“雅”,多见于起地浮雕, 较能被现代人所喜爱。雕饰这两类图案的家具,其式样、结构、用料及做工手法多具典型苏州地区家具的风格,相信多是苏州地区的制品,或是内府造办处中苏州工匠制作的苏式风格的宫廷家具。其中有些家 具的雕饰从图案到技法,均不愧为永恒的传世之佳作。
第三类是典型皇权象征的图案,如龙纹、凤纹。一些家具上雕饰的龙纹气势生动,极有神韵(图9、图10),但也有些显得过于喧嚣。
清中晚期楠木绦环板,铲地浮雕变体龙纹。
M清乾隆紫檀四开光鼓墩,北京故宫博物院藏。弦线上、下浮雕变体卷草纹。
图清乾隆紫檀小座屏站牙,长约20厘米, 铲地浮離西洋花草,构图舒展流畅,显示了高超的雕饰技艺。
值得一提的是,以龙凤为主题演变出的夔龙、夔凤、螭虎、拐子龙等图案,是很成功的创新设计。
第四类是西洋纹饰以及中、西纹饰相结合构成的图案。清代宫廷家具中,雕西洋图案的占有相当大的比例, 这些图案多为卷舒的草叶,蔷薇、大贝壳等,与同时期欧洲贵族和皇室家具以及西洋建筑上的雕饰图案相类似 (图12)。这类雕饰具有浪漫的田园色彩,十分富丽,但往往有些造作之气,显然符合中国皇家、贵族的情怀,受到喜爱。中、西结合的图案,在清代的宫廷家具上也 很常见,有些雕饰的纹样,中、西结合巧妙自然,不露 痕迹,颇为悦目(图13)。有西洋装饰图案的家具,大都 具有广式家具风格(图14、图15)。
15清乾隆紫檀罗汉床床围子,长犯、宽20厘米,二面雕刻,一面浮雕西洋花卉(见图a),一面浮雕中式渔 乐(虬图b)。从图案和雕饰风格可判定此件家具出自广东工匠之手。
图16清乾隆紫檀大座屏屏 心(局部),刻乾隆御制诗文,阴刻填石青。
17清乾隆紫檀有束腰罗汉床侧围子 (局部),镌刻和亲王题书诗文。
第五类是镌刻书家的诗文作品。明代已有在家具上镌刻诗文的实例,入清之后 更为盛行,形式有阴刻填金、填漆,也有起 底浮雕。
家具上的雕饰不仅与其产地有对应关系,也可以在判定家具的制作年代上作为 参考(图19,图20a、b)。刻有年款的家具 是极少数,但根据其雕饰图案,与有款识的
清中晚期素黑漆嵌竹诗文四扇挂屏,北京荣宝斋藏。
丁艺品,如瓷器,进行对比,可以推断出家具的年代(图 21a、b、c)G此外,雕饰的图案及雕饰工艺的水准也能 证实家具的使用者身份。
就雕饰技艺而言,清代家具的雕饰水准,达到了中W历史传统家具的顶峰。不仅宫廷家具,有些民间家具,括建筑中的窗格等器物上的雕饰,都达到了出神人 化、令人叹为观止的境地。
雕饰从工艺上讲,是由雕和磨组成的,两者同等重要,但后者往往不被人们所重视。常人看来,磨工,好像是“磨洋工”,把雕活磨光了就行。其实不然。打磨是对雕饰的修形、抛光,是艺术上的再创造和升华的过程,雕饰能否“出神”、“入化”,很大程度上取决丁磨工。旧 时,有“三分雕七分磨”的行业术语,道出了雕与磨在 工艺上的比例关系,当时的磨工,用节节草(也称“锉草”),凭双手将雕活打磨得楞线分明,光润如玉,有如 机器加工般的工整,且富含人情味,无生硬呆板之感,达到艺术的最高境界。清代磨工技艺之精湛,后世再未 达到。这固然有当时人们美育水平较高的时代因素,更 重要的是当时对打磨工艺重要性有十分深刻认识。例如,清代宫廷造办处,把木工、雕工和磨工看作同等重要,同等待遇,对磨工的选择、施工方法、工时核算、材 料耗费、质量验收都有相应的标准。根据档案记载,磨 工有两类人,一类称“磨夫”,是作“水磨烫蜡”的粗活;
乾隆紫檀嵌乌木器物座(残),北京故宫博物院藏,长近so厘米,显示出造办处工匠高超精湛的雕、嵌、磨技艺。
另类称“磨工”,是做雕饰的精磨。对打磨工序核准的工时则相当宽裕,例如,最简单的“两柱香”线(两根并 列的阳线),以长度计工时,每2米长核准米长的两根直线就磨一天,可见工时配给之充裕。有人 认为专世的雕饰之所以润泽、传神,是因年代久远、空 气流动带动空气中微粒对雕件自然“打磨”的结果。言 外之意,就是精美的雕饰不是人工的产物,而是时间的产物。对这祌说法笔者不敢苟同,因为传世的“有年头” 的雕饰中拙劣的不在少数,空气的自然风化,可使雕件产生“包浆”(也称“皮壳”),看上去更润泽(图22、图23), 但不会对雕饰“修形”。
清代家具的雕饰,有成功的,也有较差的。就整体而言,早、中期的好,晚期的差。以雕饰题材而言,除 了前文介绍的五类图案外,清中晚期的家具常采用有迷信色彩、宣传封建意识、大富大贵的题材,俗不可耐。自 乾隆时期起,雕饰越发推崇繁复,形式化也越发严重。
图23清早期黄花梨三屏风罗汉床背围子,长245厘米,北京私人收藏。整板 透雕,螭虎首尾呼应,簇拥着由变体螭纹构成的寿字、万字,和谐委婉,润泽的包浆更增其魅力。
至于清晚期木器家具的雕饰,已蜕变为纯形式的 “符号”,因艰难生计所迫,工匠的艺术创作变为谋生的 手段,心思要放在如何省工减料、瞒天过海上,于是就出现了所谓的“偷手”现象和纯粹追求利润的“行活” 家具。这类家具选料差,雕饰可以掩遮木料上的疤、疖和开裂,看上去又梃唬人,可谓一举两得。这类家具雕饰多选用随意性的图案,如“葫芦万代”等,因为这类 图案雕饰时大小、歪正都无所谓,与正规的活计(工匠称“规矩”活)相比,要省成倍甚至JL十倍的工时,是 衰败社会和文化在家具制作上的具体体现。